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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鮑安順
我有一個習慣,放幾本書在枕下,才能睡得安穩,睡夢也香。
老家門前有棵大槐樹,夏日樹蔭如蓋,我常在陰涼處,躺在藤椅上,捧一本書閱讀。意念集中在書里,身心也清涼。那涼意在腦海,在心間,也在我不自覺沉睡去的枕上,讓我安然入夢。我把書枕在頭下,那讓酷暑蒸出的墨香,是文字里的夏天,與我的情感融到了一起。入睡前,時有微風襲來,書香襲人,非常愜意。
早年夏天讀書時,我常脫掉上衣,光著膀子,雙腳泡在涼水盆里,津津有味地品讀文字。滾滾熱浪中,我享受書中的一絲心靈清涼,知了在窗外喧叫聲,也沒能干擾于我,那好書讓心靈生風,讓我漸入佳境,身心沒有了煩熱。風雨打窗時,我沉于書中,雨聲里有陣陣蛙鳴,我掩卷罷讀時,睡意就來了。
如今枕上夏夜,清涼舒爽,是因為今天有空調,自得消夏,讀書就更愜意了。
古代人枕著瓷枕入眠,就是消夏。北宋張耒在《謝黃師是惠碧瓷枕》中詩云:“鞏人作枕堅且青,故人贈我消炎蒸。持之入室涼風生,腦寒發冷泥丸驚。”古代瓷枕,釉色光潤,質地冰涼,內部中空,下端有孔穴透風,瓷器本性溫涼,去暑怡神。有人將詩詞、繪畫、書法等描繪其上,風雅趣味,有了藝術味,也有了消夏的風情。
讀書能消夏,為此,我常去圖書室,捧上一本書,有時竟然睡熟了,頭枕在胳膊上,胳膊壓在了書上。醒來時,我羞愧,想到少年時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發誓要像保爾·柯察金一樣,在艱難困苦中戰勝敵人,也戰勝自己,做一個鋼鐵戰士。而如今我老了,熱情不如從前,書也少有感染我,打動我。但我還是要讀,不僅捧著讀,還要枕著睡,在夢中讀。
夏日,讀“清涼書”,心就清涼了。那漫漫長夏,躲避燥熱,讓心安靜,最好的方法就是讀書,置身“清涼世界”。那“清涼書”,就是“消夏書”,讓精神清涼了,書入心自涼,睡夢也安逸,且有了愜意。在我選擇的“消夏書”“清涼書”中,常翻閱的是林清玄的《清涼菩提》,只要看看《清風匝地,有聲》《吾心似秋月》《家家有明月清風》等文章,就有一種清新、冷峻、超逸之感。《清涼菩提》是林清玄寫自己“微不足道的生活和學佛的一些心情,一些歡喜和憂傷”。他這樣反問自己:“重要的是,在三界火宅里,我是不是有源源的清涼甘露?”林清玄說,他希望自己的這些文字或者文學,像每天都有的星星一樣,給這熱惱的人間帶來一絲清涼,那清涼也許不多,也許輕輕掠過,也許不足以解渴,也許朝露一樣很快地蒸散,但就讓我們敞開心靈,品味那一絲清涼……林清玄是有情懷和信念的人,而且,他把這種思想情感融入他的文字之中,力求用“清涼心”作“清涼文”。他的《清涼菩提》一書,正如書名一樣,有一種“清涼”覺悟之美。
唐代詩人白居易詩云:“何以消煩暑,端坐一院中。眼前無長物,窗下有清風。”詩人獨坐庭院中,淡泊自然,神靜心寧,靜則生涼,那捧讀之后的性情陶冶,心靈凈化了,也清涼了。白居易還有一首《不出門》詩,寫出了閉門讀書的妙處:“鶴籠開處見君子,書卷展時逢故人。自靜其心延壽命,無求于物長精神。”以書為伴,悠然度日,心靜而無波瀾,延年益壽,心曠神怡。
盧梭說:“我是在書中領略人生。”在書中,看到不同的人物形象,塑造出的不同人生,體會其中滋味,參透生命的本質,繼而用其中的道理,修正現實中的自己。一本好書,就是一口好茶、一個好夢,是一片難得的好心情,回味不盡,便有了一個有趣的靈魂,干凈的閑讀生情之趣,修竹的書中境,文字味。
讀書,讓靈魂神游四方,正如宋人黃庭堅道:“三日不讀書,便覺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只有每日閱讀,才能陶冶精神。讀書猶如睡覺,不能沒有,有了就是活著,真實地活著,快樂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