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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中國第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說過:閱讀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有一種是用耳朵閱讀。其實,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都有過用耳朵閱讀的經歷,那是一種非常有樂趣的閱讀方式。
七十年代中期,人們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匱乏。尤其在交通閉塞的小山村,沒有電影院,書籍又少,除了學校發的課本,剩下的就是小人書和已經泛黃毛邊的舊小說了,而且經過多次輾轉借閱,那些書已被翻爛了,有的甚至缺頁少角。
那時除了書籍,唯一的精神食糧只能從收音機中獲得。我的父親和母親愛好音樂和文學,他們不惜血本,很早就買了收音機,那是一個體型比較大的半導體,只能收到中波,這在有著二百余戶人家的山村,我家是有收音機的幾戶人家之一。每天早上,天剛放亮,父親就會起床下地,擰開收音機,立時,優美的每周一歌《太湖美》《心中的玫瑰》《誰不說俺家鄉好》從收音機里飄出來,聽到歌聲,讓人心里十分舒坦,我們也振奮精神,紛紛起床了。
小時候,我最喜歡收聽的是兒童節目《小喇叭》廣播。每天放學后,都會急匆匆去田野采來新鮮的豬菜倒在院子里,然后把作業做完,就把收音機打開,收聽《小喇叭》廣播。“小朋友,小喇叭開始廣播了”一陣響亮的童音之后,緊接著是一陣“嗒嘀嗒 嗒嘀嗒 嗒嘀嗒 嗒嗒”的喇叭聲,小喇叭就開始廣播了。這一刻,小伙伴們無論在哪里,無論在干什么,都會放下手里的活,不顧一切的跑到我家來,大一些的孩子趴在木箱上,小一點的孩子坐在炕沿上,安安靜靜地聽廣播。通過電波,我們不僅聽到了好聽的兒童歌曲,還聽到了孫敬修爺爺講故事。他講的孫悟空、神筆馬良、孔融讓梨等古今中外民間故事和歌謠,緊緊地抓著我們幼小的心。
節目播完后,我們總是意猶未盡,思緒仍停留在故事中,并且猜測著下一集的情節會是怎樣。聽了故事,我們也開始有了進步:兜里有了糖果會與小伙伴共享;父母分蘋果不再吵著要大的了;誰弄斷了東西不再吵著讓對方賠了。
星期天,小喇叭有聽眾信箱欄目,由小木偶小叮當和郵遞員叔叔主持。小朋友可以給小喇叭寫信,把自己編的故事告訴小喇叭,就能講給全國的小朋友聽;也可以點播自己喜歡的歌曲、故事。每到播出這個節目時,我們都會安靜地聽完這個節目。每當小喇叭聽眾信箱開始出現“我是小木偶,名字就叫-小-叮-當!我是小叮當,工作特別忙,小朋友來信我全管,我給小喇叭開信箱”這個聲音響起時,我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個長著翹鼻子、大眼睛、細脖子的調皮男孩的形象。
從1979年開始,除了收聽小喇叭廣播,我們開始聽劉蘭芳自己整理編寫的評書。這時,村里幾乎家家都有了收音機。不光是小孩,就連大人也喜歡聽劉蘭芳說評書。《岳飛傳》《薛剛反唐》《楊家將》《樊梨花》《幻世魔王程咬金》《趙匡胤演義》等長篇評書,經過劉蘭芳訓練有素的嗓音演說,在聽覺上,給人一種鏗鏘起伏的聲韻美感,那高亢嘹亮的聲音,將一個個英雄人物演說的形象逼真,將那些征戰故事敘說的生動有趣。
那時,為了能按時收聽劉蘭芳的評書,在播放評書前,我們會主動干好家務。我對評書中的人物如數家珍,了如直掌,有時大人因為有事沒聽到,我就能背誦當天的內容,大家非常喜歡。有時聽完了,小伙伴們還要坐在一起,回顧精彩的情節,他們還根據自己的想象演示評書中的武打動作。
到了八十年代,電視機陸續走進小山村,漸漸地由黑白的變成了彩色的,通過電視機,人們可以直觀地欣賞到美妙的畫面。收音機開始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人們用耳朵閱讀的日子也宣告結束。
如今,我們有了網絡,處在信息發達的科技時代,我常會想起聽收音機的歲月,懷念用耳朵閱讀的年代,它讓我感知并認識外面的世界。對于那個年代的人來說,那就是一段值得珍藏的流金歲月,一段不可忘記的時光。(鐘壽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