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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容頡
2017-04-14
4009“奶奶個子不高，身體也比較瘦……奶奶盡管八十多歲了卻依然十分能干，每天都是屋里屋外的忙活……奶奶雖然是普通人，但我覺得奶奶很偉大，養大了這么多的兒女，還培養他們上學、工作……就在奶奶病重時，她還攆孩子們回去上班……”
那是二零一四年的夏日，母親已經走了三個月了。我在收拾兒子書包時，偶然發現了兒子的這篇日記。一下子，母親好像又突地來到了眼前。在濕潤的目光里，母親的音容越發地清晰起來……
母親是在圖里河五二年建局時隨父親來到了林區。母親一來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母親養活了我們六個兒女，父親過世早，兒女們在母親的照顧下，一個個長大成人。
那時候，父輩們的工資不高，家里人口又多，只靠父親的工資難以為繼，母親為了這個家，艱難的邁出家門，去當時的農業生產隊開始了辛苦的勞作。
我那時還很小，沒有上學。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不見母親，就賴在被窩里不起來，直到母親中午回來時再給我穿衣服起床。即使母親在家也很難在母親身邊黏糊，母親總是不停地忙。回到家就做飯，飯好了顧不上吃又開始喂雞、喂豬。干完家務，匆匆吃上一口又去生產隊干活去了。晚上回來還要洗洗涮涮，縫縫補補，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還得早起做飯……在那時候的記憶里，母親留給我最深印象的不是她忙碌的身影——是母親喝的紅茶水！沏的很濃很濃的紅茶水。每天中午母親都要喝上幾大杯。那茶水在陽光照射下顏色紅紅的，煞是誘人，又看到母親喝茶時很享受的樣子，當時的我就覺得那紅茶水定是非常非常好喝的東西，認為母親很自私。于是，在母親走后，我偷偷的喝了一大口——苦！太苦了！這么苦的東西母親怎么喝的那么有滋味呢？當時想不明白。直到后來，我也開始喝茶，尤其是加班熬夜時——茶，濃濃的紅茶水，提神啊！
那一瞬間，我忽地明白了——母親的茶，真苦！
“奶奶最高興的時候就是過年的時候……奶奶戴著藍色毛線帽子，穿著舊棉襖，屋里屋外不停地忙活，姑姑們讓她去休息，她也不去……”兒子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想起小時候過年，母親總是起早貪黑地忙。白天除了拿著各種票兒去購買物品，還要洗衣服、被子，晚上還要帶著花鏡給孩子們做新衣……后來，日子好了，年貨不用母親去買了，衣服也不用母親做了，本以為這回母親可以歇歇了，但母親依然很忙，而且忙的不亦樂乎！
母親忙的事兒也就兩個：一個是自言自語的翻日歷數日子——明天這點兒孩子該到家了，我得準備飯菜，下車別餓著；再過兩天這兩個孩子也到家了，家里冷，自己也知不知道多穿點……
過年這幾天，母親就里里外外跟著忙乎，即使幫不上手也在旁邊看著，在母親眼里，孩子就是孩子，再大也不放心。結果一天下來，累的母親兩腿生疼。晚飯后，大家圍坐在母親身邊，母親坐在炕上一邊敲打著腿，一邊和孩子們樂呵呵的聊著家常——許多陳年往事大底是在這個時候聽說的。這幾天，是 母親最開心的日子，母親把幾乎積攢了一年的話兒痛痛快快的說給孩子們聽，母親把舍不吃的好東西一股腦地捧給孩子們吃，她瞇著眼，笑呵呵地看著……一臉的皺紋笑成了最幸福的花兒！
孩子們圍著母親，分享著母親的愛——母親的愛，真甜！
母親忙的另一個事兒是自言自語的翻日歷數日子——明天孩子有該回去的了……再過兩天就都走了……走吧，剩下自己清靜清靜……今兒個年，明兒個年，唉，過完了，真快……
每年春節假期結束，在記憶里定格的都是母親送別時的身影。母親站在大門口，寒風撫弄著她的白發，陽光把母親廋弱的身影長長的映在了雪地上，長長的影子像個巨人似的，好像一伸手就能把要離開的孩子拉住！母親此時的表情有些“古怪”，分不清是苦還是笑。母親就這樣像雕塑一樣的站著，固執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生怕錯過什么似的。直到離開的人打到了出租車，直到母親的目光再也夠不到那駛離的汽車……母親，母親的身子仿佛又突地駝了許多，母親沒去理會被風弄亂的白發，慢慢地，慢慢地踱回屋子，去守候，去守侯那一屋子的孤獨！
母親蒼老的身影深深的烙在了記憶里——母親的身影，真痛！
“聽爸爸說，奶奶安葬那天是谷雨。在安葬剛剛完事時還罕見的下了雨，這大概是老天爺在為奶奶這個好心人流淚吧……”看著兒子的日記，淚水掉了下來。
送母親走的那天來了好多人，還有母親在生產隊干活時的老友，一位位白發蒼蒼的，挺著顫顫巍巍的身子來向母親告別。母親走的時候天氣還好吧，沒什么風，花圈上的挽聯就那樣默默的低垂著，靜靜的陪著母親上路……母親和父親并骨，墳剛剛填好了，天，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不小，不急不慢。
雨再一次淋濕了家人的心緒，雨也清凈了母親去往天堂的路。
母親，慢走……
母親，您記得嗎？您離開我們一千多天了！我知道您一定記得，因為我們是您永遠的牽掛！
又要到谷雨了！到那天，我們一起去看您！
敬上幾縷清香，奉上數枝鮮花，在清香與鮮花的陪伴下，向天堂的您，叩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