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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喬加林
在我的老家堂屋西墻上,至今還掛著一個面羅,看到了面羅,往事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八十年代以前,農村還沒有電氣化糧谷加工,碾磨坊承擔著農村人把原糧加工成米面重要角色。那時候,大多是用驢推磨,為了防止牲口偷谷子吃,用黑布把牲口眼蒙起來。聽大人們說:給拉磨的牲口戴蒙眼有兩個作用,一是防牲口偷嘴吃,二是防牲口轉暈摔倒。
厚重的石磨盤分陰陽兩扇,陰在上,心中鑿空,用木架篾繩控制;陽在下,固定在磨軸上,兩扇緊扣。把淘好晾干的小麥、玉米倒在陰盤上,一把把均勻地推進去,陽盤吱吱呀呀旋轉,磨碎的糧食就一圈圈地撒落在下面的木槽里。不同的糧食磨面方法也不通,磨玉米面最簡單把玉米放到磨上粗點放流磨兩遍,過羅篩面隨手抓出浮在上邊玉米皮再放進石磨再磨再篩直至磨完為止。磨小麥比較吃工,要反復磨好多遍才能磨好。當然,這樣“推磨”,都需要相當的耐心、要花費更多的功夫。
經過碾磨加工出來的糧食面粉,都要用面羅進行加工,不同的糧食要使用不同的面羅進行篩面。白面羅最細篩小麥粉、蕎麥粉,高粱面羅中;玉米面羅最粗。
面羅與篩子相似,只是比篩子小,篩網細密。經過碾子磨出來的面粉,都得要配合羅面的篩子再加工。篩子一般是鐵絲編的,眼兒比較稀,只能粗略地過一遍。細致的活兒,全在羅上。過羅的工序,皮糠、粗渣隔到上層,漏下的就是精華。羅分粗羅和細羅,細羅密如絹帛,粗羅多是馬尾織的,又叫馬尾羅。用粗羅或細羅,看主人的心思。根據需要,選擇不同紗眼的面羅,僅玉米就可加工成粗面、細面等。粗面做窩窩頭,包皮餅等,細面燒稀飯……一種糧食加工成不同的形狀,做出來的飯食口感也大不相同。大人們說:最細的羅,能羅出類似60高精粉;粗羅,主要篩玉米面、高粱面。也有用細羅篩玉米面的,篩出的白玉米面光細異常,可與精白面媲美,就是出面率很低,折騰半天也篩不出兩斗升。
那個時候,碾磨坊不是誰家都有,一個莊子上能有三兩家有就已經很不錯了,但面羅是家家都有的。
每次家中需要磨面的時候,母親都會提前幾天把需要碾磨的糧食淘洗干凈,待曬干后,背著糧食去東莊王大娘家碾磨坊進行磨面。
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看著母親推磨、篩面。在我看來,那些過程跟變戲法一樣神奇。光線幽暗的廂房里,磨盤轉動的聲音格外響亮。陽光從木頭門的縫隙打進一束,正好照在磨道里。磨盤一轉,整粒的糧食倏然破碎,然后成為齏粉,光束里就有了飛動的顆粒,像精靈。到篩面的時候,母親把門敞開,陽光無遮攔地透進草屋子。她在地上擺好一塊大塑料布和面羅,以迎接面的降生。磨成的粉末被細心地捧到羅里,然后她彎下身子,端起面羅輕輕地左右搖晃,細細的面粉便乖乖地落下去,一層又一層,唰唰的。金光如縷的空氣中,也飄滿喜氣揚揚的精靈們。
到了夏天,如果家中儲存面粉多的話,面粉里總會悄悄生出些小黑牛兒、小肉蟲。母親就會用羅重新把面粉過濾一遍,把面粉里那些小黑牛兒、小肉蟲清理干凈后,一點也不影響食用。
到了八十年中期,農村開始有了柴油機磨面坊,那時一個村就一個點,在村部。是手扶拖拉機頭固定在地上,用三角帶帶動磨面機進行磨面。要是趕上磨面人家多的情況下,有時要從早晨排隊到深夜才能輪到。有了專門磨面坊,家長們不再三天兩頭兒跟隨牲口后面推著石碾、石磨轉圈圈。石磨磨的面大多是粗糙,說來也很神奇,機器磨的面,想粗就粗,想細就細。
隨著上世紀八十年代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社會發展的腳步提速,機器化的出現;手扶拖拉機替代了耕牛,自行車代替了步行……新事物的出現提高了農耕“效率”;把千百年來農耕文明的慢生活徹底改變。如今的人們總是腳步匆匆,摩托替代了自行車,農用汽車又取代了拖拉機,農村收種全是機械化。
農村早已實現現代化了,機面坊也早已退出歷史舞臺,大家食用的面粉直接在集市上或超市里購買,誰還有耐心再一圈又一圈去推碾子、推磨?有時候回老家與莊上老人們閑嘮起過去的往事來,老人們還是嘖嘖地回味石磨年代糧食原味與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