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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上個世紀70年代,生活在林區的人家取暖做飯用的燃料都是木材。于是,拉燒柴就成了那個年代的常規操作,小拉車也成了家家的必備之物,不可或缺。
伊圖里河,一條東西走向的大道將小鎮區劃為南北兩個區域。北邊完全處于山坡,地勢較高;南邊處于坡下,地勢較緩。這樣的地形特點決定了處在北邊區域的居民大多去北山取柴,南區域的居民則去南山取柴。我家在道南,南山能夠就近取柴的有十幾個溝系。
我們去的最多的是四道溝和五道溝。因為距離近,而且開溝早、燒柴較多。取柴需要早上五點左右就起床,而我那時候只有十一、二歲,正是覺不夠睡的年齡,實在不愿意離開溫暖的被窩,再加上那寒冷和艱苦勞作更讓我畏葸不前。不過,一想到那香噴噴的白面大饅頭,所有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
懵懵懂懂中,將套上氈襪的腳蹬進墊有厚厚棉墊的“棉烏拉”,穿上厚厚的棉襖,戴上只露眼睛和嘴的“一把擼”氈帽。即便如此,一腳踏出家門,就被寒冷迅速包圍。人就好像掉進冰窖,體溫快速流失。這時,左鄰右舍的燈光一個個點亮了,像是約好了似的,在黑暗中透出溫暖的光輝。大人的吆喝聲、孩子們的嬉鬧聲、搬動器具的碰撞聲……一片嘈雜過后,一個個小拉車從各自家門推出,三個一伙、五個一群出發了。
崎嶇的山道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父親駕轅,我和姐一邊一個,我的拉繩永遠是松弛的,說是拉,其實不如說是跟著走,就這樣我還是累得氣喘吁吁。每當這時,父親就開始講故事,諸如《三國演義》里的關羽千里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張飛喝斷長板橋、趙云大戰長坂坡等故事,父親講得繪聲繪色,我聽得如醉如癡,不知不覺間,腳步量完無盡的山路。
天漸漸亮了,“車隊”陸續抵達溝的盡頭,在一塊稍寬敞的平場地上停滿了小推車。放好車子,父親拿著彎把鋸帶著我和姐還要走很長一段山路,在這條山路的兩邊有很多人趟出來的小道,理論上自己憑力氣新開發出來的地方燒柴會多一些,而走別人開發過的路燒柴要少一些。父親喜歡開新路,這樣看似費勁,但收獲總是你意想不到的。他的眼光很獨到,每次選擇的地方都很準,從路邊進去不會很遠就能找到,大多是扔掉經年的樹頭、枯倒木,如果運氣夠好還能弄到站桿。因為沒有路,父親將燒柴鋸成兩米多長、徑級小的木頭一根根扛出來,徑級大的則用索帶拖出來。我和姐的任務就是負責把父親或扛或拖出來的燒柴用索帶順著山路拉到停車的地方。這是一個艱苦的任務,盡管大多是下坡路,但路狹窄,還都是硬雪殼子,正常行走都很困難,更不要說還要拖著木頭。就這樣的重復勞動,我和姐每人平均三到四趟,才能把父親倒出來的木材集中到山下的小推車邊上。
回家的路同樣并不輕松。下山的時候由于坡度大,父親為控制車速要放鉤子,即便這樣有時仍難以控制,這時我便派上了用場,坐在車后配重。小推車在山路上左搖右擺,像扭秧歌,坐在車尾的我遠沒有乘車的愜意,有的只是緊張,還有點恐懼。有拉柈子經驗的人每次出車前都會仔細檢查輻條有無破損、松緊度情況,避免事故發生。
下了山才是真正用力的時候。裝滿木頭的小拉車像座小山,在滿是坡坡坎坎的山路上艱難地移動。汗水化作蒸汽,在寒風中迅速凝成霜花,開滿我的整個頭部,小小年紀的我很快成了“圣誕老人”。10多公里的路,既便是不負重走下來,也是需要點體力和耐力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心跳在加速,力量在流失,雙腿像灌滿了鉛一樣機械地移動,心里就一個想法,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堅持就是勝利。
拉燒柴的活兒我持續干了六、七年,直到上中學才停止。都說苦難是最好的老師,從中我學會了干事情要堅持,只要永不言棄,能熬得住苦,就一定能達到成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