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柳愛華
現在回想，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天寒地凍的日子，外面白茫茫一片，除了冰就是雪，我興高采烈地舉著糖葫蘆，坐在堆滿米和面的爬犁上，這可是我們家一個月的口糧呢。雖然我被你裹得嚴嚴實實，可是睫毛上還是凍了厚厚的一層霜，你拉著爬犁不時回頭哄著我，“妮兒，快到家了，凍腳了就下來跑兩步啊，到家就能吃糖葫蘆啦！”我使勁點著頭，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厚厚的圍脖下藏著你看不見的甜蜜的笑臉。
你寵我，是不講任何條件的。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盡你所能滿足我。你和爺爺帶我回老家那年，農村幾天一次的集市很吸引我。一次，我看上了一條裙子，但于我而言，它太小了，你勸我，“穿不了要它干嘛？”我也不知道那條紅白相間的條紋小裙子有什么魔力，不給我買，我不哭也不鬧，就站那兒不走，我知道，對付你用這一招就足夠了。結果那條裙子買回家根本就穿不上，沒幾天就被我剪了做娃娃。拿給你看時，你沒有一點兒責怪，只是慈愛地說，“我妮兒的手可真巧。”
你帶著我從爺爺的老家去你老家——山東省陽谷縣，那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千年古城，也是水滸英雄的故里。比起爺爺家土墻土院的房子，我更喜歡這里干凈的街道和整齊的房屋。我們去逛武松怒打西門慶的獅子樓，那幢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的建筑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你的侄媳婦還給我買了一條水藍色的裙子，柔軟飄逸的面料上，印著各式各樣的小貝殼，微風吹起時，裙擺輕揚，就像把大海穿在身上一樣，我歡喜得不得了。那時，我整天興致勃勃地游走在你從小生活過的大街小巷，買各種喜歡的東西。你的弟弟，我叫他五舅姥爺，他說你太慣著我了，孩子不能要啥買啥。你立馬反駁他說：“她還小，能要啥值錢的東西！”這么多年過去了，五舅姥爺的樣貌我已經記不太清，卻還清晰地記得他家院子里那棵棗樹，高高的枝丫伸到了院墻外面，上面掛滿了寶石一般透亮的果實，還有從他家草堆里滾出的那只土黃色的、縮成一團的小刺猬。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我比你高了許多，你和我說話時需要抬著頭了，我也再不是那個整天粘著你的小姑娘了，你應該是有些失落的吧！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家，再后來，我有了女兒。她叫你“太太”，你掩飾不住的高興，我逗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女兒？”你認認真真地說：“誰都比不上我孫女，她的孩子也不能！”每每想到你的這句話，我都幸福地想流淚。幸運的是，你也見證了我女兒的成長，把小時候給我講過的故事又一遍遍地講給她聽。看到她，你會想起當年的我吧！
“如果”真是一個好詞，給了人無盡的想象，又不知留下了多少遺憾。我也常常會想，如果你還在，就可以陪著我生活，每天為我做簡單卻可口的飯菜，收拾好碗筷，我再陪你下樓遛遛彎，過一過屬于我們倆的日子。如果有來生，我們還要做一家人，只是這次你來做孩子，讓我來溺愛你。
可惜，沒有如果。以前總覺得時間多的是，卻不知這人生匆匆，哪有那么多來日方長。
我知道，你一定是希望我幸福快樂的。放心，我現在很好，以后，我會越來越好，你的教誨和疼愛將一直陪伴著我，我會為我自己，也為你，好好生活。如你所愿，做一個寬厚、善良的人。
一年又一年的牽掛，我帶著對你深深的思念寫下這封無處投遞的信，虔誠地寫上：“天堂的奶奶收”。
凌鶴聞
2022-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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