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婷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林區人,我從小就聽父親說采松塔既辛苦又危險,所以喜歡跑山采蘑菇、紅豆、藍莓的我,卻從未采過松塔。
今年秋天,身著拖鞋、汗衫,臉龐黝黑的外地人,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涌進了這個原本只有3000多人口的小鎮,讓寂寥的小鎮變得熱鬧起來。多方打聽得知這些人都是為了采松塔而來,在他們的認知中,采松塔就像掰玉米一樣容易,每天還有近千元的收入。他們只要當一回大自然的搬運工,就可以賺得盆滿缽滿地回家了。然而,松塔長在一種叫作偃松的灌木上,這種灌木生長在海拔800米至1500米之間的陡峭巖石上,灌木高度可達3米以上,松塔就長在樹枝最頂端,采摘環境十分惡劣。
看著每天浩浩蕩蕩的采秋大軍,我第一次有了采松塔的沖動,于是在朋友的相約下,在一個周末的清晨,我們一行五人驅車前往山中采松塔。我們的車子行駛在狹窄的簡易路上,經歷2小時40分鐘的車程,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我帶上朋友為我準備的采松塔標配,一個可以掛在胸前的雙肩背包、一個前面帶鐵鉤的長桿、一個底部捆著舊褲腿的雙肩背絲袋子。我們順著一條曲曲折折地羊腸小道走進林中,身邊就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偃松樹叢,然而,近處的松塔已經被人采摘干凈,我們只能再往里走。
由于時不時地有樹枝扎在身上或是被樹根絆住腳步,我很快便滿臉是汗、氣喘吁吁地被拋在隊伍后面。當我看到身邊的樹上掛著幾個松塔時,便準備在路邊采一些。我用鉤子勾住樹枝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用手將樹尖上的松塔掰下來,放在胸前的背包里。不遠處的樹上還有幾個松塔,可面前是一個深坑,坑內滿是掉落的樹枝和落葉,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站在好像燈籠骨架一樣的偃松樹枝上,樹枝一晃我便掉了下來,兩只腳被樹枝緊緊纏住,身上好幾處也被樹枝刺得生疼,那一刻的狼狽,讓我幾乎都想罵自己,閑著沒事兒為什么要來采松塔?好在朋友發現我掉隊了,便回頭找我,她看到我的狼狽相,一邊寬慰我,一邊將我從坑里拉了出來,領著我走向密林深處。相比剛才的地方,這里明顯好了很多,偃松樹枝沒有那么高,而且每個枝頭都掛著三四個松塔,隨風晃動,很是喜人。
看見別人胸前的背包里已經有了半背包松塔,我再次拿起鉤子,勾住樹枝,這回比較順利,看著有些發黃的松塔落進胸前的背包里,那一刻我竟然激動得顧不上擦一下臉上的汗水,機械地勾著樹枝掰著松塔,很快我胸前的背包就被裝滿了,我將身后的絲袋子取下來,將背包里的松塔全部倒進袋子里,然后繼續尋找著新的目標。大約一個小時過去了,因為總仰著脖子,我感覺脖子異常僵硬,而且因為經常用力手腕處竟冒出一個小小的筋包。此時,我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會輕功,可以站在樹尖,會凌波微步,可以躲過樹枝樹杈,可惜我什么也不會。
臨近中午,朋友們已經采滿了一絲袋子松塔準備下山。我望著自己生平第一次采到的大半袋子松塔,只能干瞪眼,因為我根本就背不動。朋友返回來接我時,問我還來嗎?我堅決地搖頭,不來了,再也不來了。如果采蘑菇、紅豆能讓人放飛自我,體驗到采擷的暢快,那采松塔讓人感受到的就是人在惡劣自然環境中苦苦掙扎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