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芙蓉
午餐時,一盤香其醬拌婆婆丁被端上餐桌,我驚喜萬分,立即大快朵頤 ,嫩小的婆婆丁略有苦味,但清香爽口,一種久違的春天的味道在舌尖彌漫。
在大興安嶺林區,3月剛過,婆婆丁便從朝陽、窩風、潮濕的田間、地頭、草甸子里悄悄地探出頭來。這時的婆婆丁最為鮮嫩可口,清炒、涼拌或者包餡,味道都是鮮美無比的。
我出生在20世紀70年代,對野菜有著一份難以割舍的情感。林區天氣寒冷、物資匱乏,青菜更是稀缺。到了春天,人們常吃的菜只有酸菜和一些干菜。這時,野菜就成了一般家庭中“度春荒”不可或缺的伙食補助。
每年3月末,我和小伙伴們便開始了挖野菜的生活。放學后,我們三五結伴挎著柳條筐,拿上小鏟子,走向山坡原野,去挖一些能吃的野菜。婆婆丁、水芹菜、莧菜、曲麻菜、馬蹄菜、燕尾菜、柳蒿芽等野菜,除了最為簡單的蘸醬食用以外,聰慧的媽媽還會將其焯水后剁碎,用豬油調餡,然后把玉米面用開水燙過,摻上少量的白面做面皮,做成玉米面的野菜團。雖然是素菜團子,但在那個吃油用勺量的年代,拌了豬油的菜團子著實撫慰了我們缺少油水的胃。
野菜留給我的回憶總是溫暖的。記得那是20世紀90年代的春天,母親回老家去照顧年邁的外婆,愛人又常年出差在外,讓不會做飯的我覺得有種無依無靠的凄苦。那時,六舅一家還在小鎮上生活。六舅家生活并不富裕,但那段時間,他們卻承擔起我的一日三餐。那時小鎮的物資還算豐富,但是春季青菜貴得離譜,舅媽為了讓我吃好,每天下班后就去采野菜,用各種野菜來調劑我們的一日三餐。舅媽將采回來的野菜焯水后或放上辣椒油等調料涼拌或加上土豆、豬肉燉成湯。最讓我難忘的是舅媽蒸的野菜餡的大包子。舅媽算計好我的下班時間,總是在我進屋的那一刻揭開鍋蓋,熱氣騰騰的包子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個滾燙的包子,輕輕地咬上一口,包子的汁液便溢滿口腔,一股野菜特有的鮮香氣混著肉香頓時彌散開來。舅媽知道我不吃肥肉,然而,野菜又喜油,所以,每次做餡的時候就悄悄地把肥肉剁成泥,攪拌到餡料里,把瘦肉切成丁,然后,善意地告訴我,沒放肥肉,放心吃吧!剁成肉泥的肥肉加熱便化成油水,被野菜吸收成湯汁,包子才會變得味美多汁。
“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做。”在春天這個孕育生命的季節,讓我們與這種自然孕育出來的最樸素的生命親密接觸吧!這里面有溫暖的回憶、有文化的傳承、有人性的本真、有美好的寓意,有人類與食物之間最原始、最神圣的情感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