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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 1984年我們全家從西北屯37平方米的平房搬到臨近東大壩的樓房,那時我剛剛13歲。搬新家我沒有太多喜悅的記憶,深刻的感覺竟是有些許失落與恍惚。住樓給我一種被束之高閣的不安,沒有住平房踏實。搬家后我總是感覺有什么東西落在了那所老房,為此還回去看過一次,看到搬家后老房的破舊凌亂的光景,便不在惦記。
我的學生時代、結婚生子一直是在這棟樓房,而且是跟著父母同住。到如今這棟房子已經有30余年了,樓房就像我父母,由年輕變成衰老的樣子。近幾年,林區棚戶區改造,大片的平房拆遷,都蓋起了樓房,這棟樓房雖然也進行了維修,可相對于那些雨后春筍般林立的新樓,它已然成為名副其實的老房了。
老房的破舊、狹小,沒有物業管理讓人感覺落魄。曾一度想過搬離,可是由于要照顧年邁有病的父親卻無法如愿,無可奈何倒不如順其自然,如此慢慢地也就適應了。竟還漸漸喜歡了老房的清凈與老戶之間那份久遠而溫暖的情感。
父親今年77歲,得病已經6年(半身不遂),母親75歲,兒子上初中。這樣的情況不但讓我無法離開父母身邊,而且還得常常在家幫助母親照顧父親,管理孩子日常起居。父親有病加上年事已高,身體狀況一年比一年差,什么事情都得有人代勞,起床睡覺,洗臉上廁所。他用的東西放置位置不但固定,而且歪了斜了都得喊人弄一下。父親用慣的東西是不會輕易換掉的,何況房子……
每天跟父親一起,在家的時間父親一般都會叫我幫他做事,讓母親休息一下。六年中我偶爾也會覺得煩躁。父親有時候用急促的語調把你從熟睡中喊醒,只是讓你把放在他床上的襯衣拿開,每每如此你就會感覺有些……但我知道父親不是個正常的人,他是個病人也是個老人。
父親現在尤其嚴重的是他詞不達意,以前我們還能輕易猜到他想干什么,要什么。他說“表”我知道是要手機等等……可是最近他卻越來越離譜,他說要充電器,其實是遙控器。有一天他要洗澡,將洗澡盆說成“小本”。你聽不懂他也會嘆氣,一臉的不高興。我們只有將他用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展示給他,直到對了為止。他對曾經熟悉同事、鄰居卻記憶猶新,不知何時突然想起就急切地問某某人的情況,你告訴他了,一會他就會忘個精光,還要不停地問你。
父親喜歡孩子,一會看不到孫子就問個不停,只要見到孫子回來了,他就好像一塊石頭落地,也沒有更多的話語,只是看著呵呵地笑。尤其最近父親知道我有了女朋友,更是鐵樹開花般喜出望外,每每問及此事都眉開眼笑的。有時候我也跟他開玩笑,說“人特好,善良,美麗”他又樂。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么多年過來,父親的病也磨礪了我的性格。讓我從一個經常跟朋友小聚的人變成了一個不愛出門的“老宅男”。照顧父親我覺得我做得還不夠好,但是對待父親的態度上我一直都是耐心的,而且有時看到父親每天凝望窗外那孤獨的神情,禁不住鼻酸不已。雖然一個年輕力壯的人,沒有奮斗,卻獨守父母,獨守這棟老房,有時候略感失落。可是能讓父母身邊有兒,膝下有孫兒,對我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安慰。
當一份付出有了人性的價值,苦點也不覺了。有時想想也挺好,沒有新房,沒有月供的壓力,沒有不回家孩子便沒人照顧的顧慮,有的是母親時常問尋的電話、有的是回家后那份簡單卻溫暖的飯菜、累了躺在父親的大床上跟二老開幾句玩笑,在美美的睡一小會,挺好。獨守這棟老房,其實是獨守那一份安逸,獨守一份親情,獨守一份人輪。 □李振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