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微笑著從林場職工大楊家出來。一股冷風(fēng)夾雜著雪粒拍打到他臉上,鉆到衣領(lǐng)里,程石打了個寒戰(zhàn),縮了縮脖子,抓住衣領(lǐng)弓著腰頂風(fēng)冒雪向派出所跑去……
夜幕降臨,四面環(huán)山的林場上空瑟瑟冷風(fēng)挾著雪粒鋪天蓋地而來。程石邊跑邊回頭看大楊家窗里透出來的溫馨燈光,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大楊兩口子打架鬧離婚很久了,程石勸了很多次,他媳婦就是不依不饒。程石想了很多辦法,這回終于幫大楊把離家出走的媳婦接回來了。讓大楊當(dāng)著程石的面向媳婦認(rèn)錯道歉,小兩口和好如初。
唉!煩惱隨即涌上程石的心頭。
今天是程石女朋友王冬冬的生日,可大山里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祝福的信息發(fā)不出去。他和冬冬半年沒見面了。程石面對的是一個重大抉擇:事業(yè)與愛情的選擇。一邊是相戀了8年的女朋友,一邊是無比熱愛的警察職業(yè),他都舍不下,程石內(nèi)心無比煎熬。
程石從小受警察父親的言傳身教,覺得好男兒就該保家衛(wèi)國。他在父親身上看到了父親對職業(yè)的堅守,他能讀懂父親對職業(yè)的熱愛。
程石終于圓了警察夢。上大學(xué)時他要報考警校,母親堅決反對:“家里有你爸一個不顧家的就夠了!”他與警校失之交臂。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說服母親:“當(dāng)警察是我一輩子的夢想!”母親終于點頭默許。
程石兩次參考,終于考到大興安嶺小鎮(zhèn)的森林公安局,當(dāng)了一名警察,局里把他分配到大山深處的派出所歷練。對程石來說,成為警察,在哪里工作都喜歡。他喜歡山里的樹、鳥、空氣、善良厚道的老百姓。
程石深情地撫摸著警徽,倔強的情緒涌上心頭:“我絕對不會放棄我的職業(yè)!”隨即王冬冬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朝他直眨,嘟著小嘴撒嬌叫著:小石頭、小石頭的可愛小臉便浮現(xiàn)在他眼前。
程石無奈地撓撓頭,“啪啪”拍打著腦袋,自言自語:“冬冬、冬冬,我不能離開你啊!”
“小程,小程,快趁熱吃餃子,豬肉大蔥餡的!”快人快語的大楊媳婦雙手捧著保溫飯盒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派出所,打斷了程石的思路。
看著香噴噴的餃子,程石肚子開始咕咕叫了。望著大楊媳婦遠去的背影,程石想:“多么可愛可敬的老鄉(xiāng)啊!我只不過做了一點小事,他們就放在了心上。”程石吃著餃子反復(fù)琢磨,心里暗暗做了一個決定:“去會會老王,這個未來的老丈人!”
一大早,老王就給王冬冬煮了一碗生日面,還有兩個圓滾滾的剝了皮的煮雞蛋。“閏女,今天過生日,把雞蛋都吃了,滾滾運氣!”
王冬冬心里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母親去世的早,這些年都是父親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地照顧她。
王冬冬心里愧的慌,因為她和程石的事,一直在和父親叫勁,還冷戰(zhàn)。可父親卻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王冬冬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唯獨感情的事不能聽父親的。父親也有點過分,還下了最后通牒:一是程石辭職回到王冬冬所在城市重新就業(yè); 二是放棄王冬冬,終止兩人戀愛關(guān)系。”
王冬冬怎么會同意!她愛程石,她知道當(dāng)警察是程石這輩子的夢想。程石高大帥氣,特別是穿上警服的樣子,那是帥得不得了!
剛上大學(xué)那年,王冬冬還記得第一眼見到程石的模樣:1米85的個兒,濃濃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國字臉英氣逼人。她便睜眼閉眼心里全是他,她放下女生的矜持,鼓起勇氣主動追求他,倆人從那時候確定戀愛關(guān)系,如今已有8年8個月18天了。王冬冬清楚地記得他們相戀的每一天。此時,她痛苦地想:說好畢業(yè)后,倆人有了工作就結(jié)婚。可程石考了兩年公務(wù)員才圓了警察夢。本以為愛情之路就是一片坦途了,可是……
辦公室里王冬冬忙著處理文件,時間很快過去了。快下班了,她按亮手機屏幕,幾個好友發(fā)來生日紅包,她感覺心里暖暖的,一一接收回復(fù)。
但他的頭像卻是一片沉默。
眼看這一天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她心里有些失落。突然手機屏幕一亮,王冬冬緊忙抓起手機:“寶寶,生日快樂!晚上給你慶生啊?”閨蜜發(fā)來信息。
火鍋里沸騰的紅湯翻滾著,咕咕冒著熱氣。幾個好友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七七八八地閑聊著。王冬冬粉嫩的小臉紅撲撲,泛著光,一笑露出腮邊的小酒窩。她一邊和朋友們說笑著,一邊心神不寧地不時看看手機,他的頭像仍然靜默著。王冬冬心里委屈地對著他的頭像若有所思,有點心不在焉了。
“冬冬,我們陪你過生日還不夠啊?魂不守舍的想誰呢?”閏蜜看著心神不寧的王冬冬笑著說。
“還想你那小警察呢?你過生日他都不露面?你這男朋友也沒拿你當(dāng)回事呀!”“一個小警察有什么好呀?沒錢沒勢不說,還沒時間陪你,我看趁早吹了吧!”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著王冬冬。
“你們都是老王的說客吧?”王冬冬笑呵呵地指著朋友們說。
“冬冬,我們可都是為你好呀!你考慮清楚了,結(jié)婚和處對象是兩碼事,別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呀!”閏蜜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認(rèn)真地說。
王冬冬聽著大家的話,雖說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但她理解小石頭,她相信他們的愛情是堅不可摧的。
要知道,老王是遠近聞名的“刺兒頭”。平時是個無理都能說出三分理的主兒。別看老王在外面刺,在家里卻是模范丈夫、合格父親。用王老的話說:“男子漢大丈夫,有能耐外頭使去,和老婆孩子使算什么能耐!”的確如此:老王老婆在世時,要說老王多年如一日待老婆如初戀,那都不為過。女兒更是他手心里的寶。老婆走的時候,王冬冬才7歲,老王為了女兒從未動過再婚的念頭。
都說:“沒有贏了兒女的父母。”老王不信邪,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他是不會妥協(xié)的。
“他石頭再硬,也硬不過我老王!”老王在心里和程石叫著勁。
不過最近,老王郁悶的情緒逐漸消散。那天的場景還在老王眼前晃:那天他打了幾個回合乒乓球下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剛坐下來休息。
“給!擦擦汗!”老王抬頭一看:一位酷似老婆的女人笑吟吟地遞過來一條手絹讓他擦汗。隨手又遞過來一瓶水說:“歇一會兒,喝口水!”老王愣怔地接過手絹和水,半天沒回過神來……
給王老送水的是退休教師張秀紅。老伴早年去世,只有一個兒子在國外。退休后閑來無事,來到老年活動中心,迷上老王的球技,想拜師學(xué)藝。
這女人太像他去世的老婆了,秀紅雖年過半百,但皮膚白皙,五官清秀,臉上稍有歲月的痕跡。于是,老王樂此不疲教起徒弟來。幾天下來,兩個人在球場上互相照顧,老王像是在孤獨的世界里找到了依靠,便對張秀紅產(chǎn)生了依賴。
那天下午,老王哼著小曲,在老年活動中心的路口張望著,左等右等不見張秀紅的影子。
“老王,秀紅來不了了,上午回家時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院了,她讓我告訴你一聲。”秀紅的朋友路阿姨告訴老王說。
醫(yī)院里,秀紅右腿打著石膏,閉眼躺在病床上。氣喘吁吁趕來的老王心疼看著秀紅,他要好好照顧秀紅。
“阿姨,您需要的東西我都買回來了!”一個帥氣的男孩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來,打開病房的柜子,擺放收拾秀紅的日用品……
“多虧了這小伙子救了我!給我送到醫(yī)院,幫我掛號、取藥、找醫(yī)生、還墊付了醫(yī)藥費。”秀紅對老王說。
“哎喲,好帥氣的小伙子!咦?怎么好像在哪兒見過?”老王看著小伙子自言自語。
“多好的孩子!讓人感覺踏實,又是小暖男。不知誰家女兒有福氣能嫁給他呀!”秀紅看著小伙子感嘆道。
“不對啊,程石在山溝里當(dāng)警察不可能來這兒呀。不能,不能,絕對不能是程石,他一個山溝里的警察哪能有這么高的素質(zhì)?”老王頭越看越覺得像女兒手機里的程石。他犯起了尋思。
第二天一大早,老王頭心情愉快地熬了一鍋大骨湯,做了早點,準(zhǔn)備給秀紅送去。
篤、篤、篤的敲門聲驚憂了廚房里忙碌的老王頭。“這一大早是誰呀?”
“叔叔好!”這不是昨天醫(yī)院里的小伙子嗎?老王頭驚愕: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爸爸,這是程石,特意來看你的!”王冬冬從屋里跑出來,親昵地把程石拉進屋。
老王頭的臉?biāo)查g晴轉(zhuǎn)多云,陰云在他臉上盤旋彌漫,最終消散了……
哎!老王還是沒有石頭硬!
□吳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