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興安，杜鵑花開，看到林農(nóng)在耕地、送糞肥，準備一年的農(nóng)事，不禁想起我的菜園。
因為喜歡土地，當年買房時，盡管屋后的菜園不大，卻足以讓我過足種地的癮，以供一家人全年吃上新鮮的蔬菜。
幾場春雨過后，天氣轉暖，冰封的土地漸漸蘇醒，蒲公英在地里嶄露頭角，我開始往地里撒農(nóng)家肥，翻地。在微微春風中，各種鳥陸續(xù)飛臨這里，停在我家的屋頂、柵欄、樹木和電線上，其中就有紅尾伯勞在菜園邊的柴禾垛里安家落戶，生兒育女。當我們拿著鐵叉翻地時，它們就在不遠處的地里銜著糞肥里的草絲迅速消失在柴堆里，它們一趟趟往返，嘰嘰喳喳的叫著。聽著這聲音，勞作時不但不覺得累，還覺得是一種享受。
五月，氣溫依然偏低，夜間氣溫在零度左右，月初，我們只能在菜園的四周種上豌豆、蠶豆、玉米、大蒜、洋蔥等。中旬，大量種植土豆，適量種些青菜，然后罩上塑料，等待它們發(fā)芽。半個月后，這些小菜像一個個胖嘟嘟的娃娃一樣，仰起鮮嫩的小臉擠在一起。我每天晨起澆水后，都會站在地里靜靜地欣賞它們，粉紅色的水蘿卜、青青的小白菜、葉片滑膩的菠菜都掛著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上年秋季栽種的蔥，在春風的呼喚下，悄悄地探出頭來，它們挺起腰身，穿透枯葉，葉尖由鵝黃變綠，而且日漸粗壯起來；向陽的那一畦韭菜，像小孩子剃光的頭，先是有著茸茸的發(fā)茬，淡淡的一點綠，幾日過后就寸把長，一周以后，就有一鳰高了。春蔥炒雞蛋，春韭包餃子、烙盒子，味道濃香，飄出很遠，那是春天真正的味道。
端午節(jié)過后，市場開始出售辣椒、西紅柿等秧苗，買來后，吃過晚飯，一家人都穿著農(nóng)鞋開始勞動，挖土、做床、打壟、栽植秧苗，兒子從院子的水缸里提來曬了一天的溫水澆秧苗，看到秧苗喝足了水，我們用干土把水窩蓋住，防止蒸發(fā)。夕陽的余暉照在菜園，也照在我們身上，鳥兒也從野外飛回來了，看到我們一家人在地里忙碌，它們在屋脊上、在木柵欄上歡叫著，仿佛在為我們鼓勁加油呢！當夕陽沉入山谷，天漸漸黑下來，濃霧彌漫，青蛙此起彼伏地高唱春的交響曲，我們的勞動終于結束了，拍拍手上的泥巴，看到整齊的秧苗，心里涌起的是欣慰和滿足。
按照種菜時令，我們在稠李子花開時種豆角和大豆，在七月來臨時種秋白菜和蘿卜，當我們在七月中旬播下芥菜后，徹底為一年的栽種畫上了句號。我很喜歡這樣的勞動場景：一家人在流淌著花香的傍晚有說有笑的點種；提著水桶澆水，眼見小苗酣暢淋漓地挺起了腰身； 雨過天晴，嗅著草木和泥土的清香，拿著鋤頭小心翼翼的給蔬菜們除草松土；在“布谷”聲聲中喜滋滋的用柳條給即將爬蔓的黃瓜、豆角、豌豆搭架子……在愜意的忙碌中，我們常常忘記了時光的流逝，忘記了世間瑣事。
當所有播種任務結束時，工作中心就要轉入到田間管理上，這是一年農(nóng)事中最開心的時候。每日晨起后，第一件事就是到菜園看看，它們幾乎每一天都會帶給我們新的喜悅：黑白相間的蠶豆花在風中散發(fā)出馥郁的香氣；彎月一樣的豌豆密密麻麻的掛滿秧枝，它尖部的葉片中間還夾著紫紅色的花； 黃瓜藏在秧苗下，蹲在地上探頭查看，昨兒只有拇指大的黃瓜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鳰長了，那邊葉片下還藏著一根黃瓜呢，足有筷子那么長了，摘下來放進嘴里咬一口，脆生生的，滿嘴清香；雞蛋黃般大的西紅柿綠得像瑪瑙般玲瓏剔透；紫色和白色的豆角花在風中搖曳，秧枝根部綴滿了一撮撮的發(fā)絲般的豆角； 萵筍又新生出一輪葉片，它們張開手臂像是要擁抱藍天；木柵欄與柴禾垛圍起的一隅，是瓜的世界，角瓜和南瓜花盛開的十分熱烈，因為養(yǎng)分充足，一朵朵金色的花在荷葉般大的葉片下迎風綻放，那些大小不一的瓜躺在地里，等待我們去尋找，數(shù)一下，哦，一棵秧枝上竟有6個瓜呢，看吧！鳥雀們帶著羽翼漸豐的孩子們，在青菜下、在瓜葉下、在豆角架下，一會捉住一只飛蠅，一會兒捉住一條青蟲，嘴巴叼著“戰(zhàn)利品”，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撲棱”一聲，就從蔬菜叢中飛出去了，它們飛翔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旋即蹤影全無，菜園也成了鳥兒的樂園。
秋季，作物成熟了，菜園向我們徐徐展開的是一幅豐收的畫卷：吐穗的玉米、鼓脹脹的豆類、紅色圓潤的胡蘿卜、紅綠相間望向天空的辣椒、金燦燦圓滾滾的南瓜、紫得發(fā)亮的茄子……它們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掀開葉的蓋頭、掙開土地的懷抱探出頭來，一些蠶豆、菜豆等不及我們采收，在秋陽的暴曬下，咧開嘴巴，迫不及待地跑到地里。在柵欄上玩耍的松鼠看到了，忙來這里建糧倉，它在墻根處挖了一個很深的洞，從院子里翻過柵欄偷偷摸摸的溜到鄰居家，用嘴巴叼來塑料鋪到洞里，再把那些豆子、玉米等作物拖到洞里，留給自己過冬。有時它正忙著呢，看到我進了菜園，急忙停下來，躲在菜葉下，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跟它對視一會兒后，我忙轉身走開。
光陰荏苒，不知不覺，我在那間平房住了整整十三年，也在那個菜園耕作了十三年。十三年的田園生活，讓我在春華秋實中，在生命的不懈輪回中，體會到了生命的境界；在春種秋收的忙碌中，體會到了自食其力和回歸自然的快樂。
幾年前，因為工作變動，不得不就近搬進樓房，但我心里一直牽掛我的菜園：菜園一隅那臨風而立的稠李子樹、那只機靈可愛的松鼠、那些快活自在的鳥雀兒、那一畦碧綠的韭菜、那片灑滿陽光的黑土地，你們還好嗎？
□鐘壽軍
劉雪婷
2020-06-08
3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