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凈細碎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小鎮，也照亮環繞著小鎮的浩瀚林海。難得有閑暇時間和一個好心境，我獨自提著籃子,去小鎮東南方這片散發著秋果香味的山林中采蘑菇，采擷醉人的秋光、秋色。
這是一片集松樺混交林和落葉松單純林為一體的森林，秋霜的浸染使山林五彩斑斕。盡管已是仲秋，高大的落葉松樹冠上的針葉依然鮮綠，而依偎在它身下，嬌羞的白樺卻是滿樹金黃，遠遠望去，仿佛綠色的傘下罩著一個穿白褲、著金裝的窈窕淑女。
穿過松樺混交林，來到一座山丘，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自然整枝良好的落葉松人工林，稀疏的樹林內光線很好，偶爾會見到一株樹葉紅黃斑雜掛滿鮮紅果實的山丁子樹或掛滿黝黑果實的稠李子樹，成群的鳥兒停在樹上啄食著果實，盡情分享著秋的饋贈；偶爾會有一株植株矮小的不知名的闊葉樹，出現在林間空地，枝上的葉子有的殷紅，有的妃紅，它們迎著微風像一面面飄揚的彩旗，我的目光穿透樹林，一眼就能尋到它的芳蹤。佇立在它面前，我就像久別的愛人那樣深情注視著它，然后摘下幾片紅葉，作為我對這片樹林、對這個秋天的回憶。
林下的野草黃綠交織，它們或艱難的挺起腰身，接受陽光的撫慰，或無奈的伏在地面，默默沉思。草叢中生長著各種各樣的蘑菇，儼然一個盛大的蘑菇展覽會：金燦燦的草蘑、灰色的針葉蘑，一個個、一撮撮，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草叢中，讓你不知先采哪個好； 厚墩墩的喇叭筒張著笑臉鶴立雞群般地挺立在身旁吸引你去采； 鮮黃的樹墩蘑成簇環繞在楊樹根下誘惑著你搜尋的目光；香噴噴的黑臉兒、白臉兒、紫花臉兒蘑菇俏立在恣意生長的綠草叢中，一次次拉住你前行的腳步，它們的生長很有規律，只要看到一個，在它周圍的草叢中，準能找到一大圈。形狀、大小和顏色各異的蘑菇隱身在草葉下，仿佛遮著一層面紗，其中的萬種風情只能由你自己親手去捕捉和體會。
在樹林中采蘑菇，各種美妙的聲音不絕于耳。蟋蟀在草叢中彈琴，琴聲如游絲般細碎、柔弱，似有若無； 小鳥在枝頭鳴叫，它們的歌聲穿越樹林清越婉轉；時而會有飛龍“撲棱”一聲從草叢中驚飛，掠過樹梢的身姿浴著陽光空靈絕塵； 時而會有颯颯的秋風徐徐吹進樹林，頓時整片森林如洶涌的波濤一般滾滾而來，仿佛來自宇宙的天籟之音；時而會有火車、汽車的鳴笛聲從山腳傳來，打破山野的寧靜……站在廣袤的森林中，近距離聆聽自然萬物，好似大自然專門為秋準備的一組優美、奇妙的旋律。
太陽的光芒一點點從山頂挪到山腰，我的籃子里裝滿了各種蘑菇。走出人工林，沿著蜿蜒的羊腸小路往回走，一棵棵樹木像威武的士兵一樣佇立在兩旁，此刻，夕陽溫情脈脈地照在它們身上，似一幅精美的黃昏山野圖。草叢中，不時彈跳出各種小蟲，秋天就要過去了，它們要盡可能抓住每一縷陽光、每一寸光陰，譜寫生命的華美篇章。樺樹葉、楊樹葉兀自從空中蕭蕭落下，如一枚枚沉靜的果實，表現出深思熟慮的情調和超然的莊嚴。它們落在草叢，落在小路上，“啪、啪”，只一會兒的功夫，林蔭路上就鋪滿了厚厚一層如黃蝴蝶般的樹葉，林子里蕭疏起來，氣氛顯得安逸而有生氣。行走在紛紛落葉中，我驚嘆于宇宙永恒的變歷。忽然傳來驚鴻之聲，抬起頭來，只見兩行大雁排成一個巨大的人字形，正從頭頂飛過，由于飛得極低，似乎都看得見它們的表情。目送這群大雁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我的思緒也似天邊的云朵一樣飄逸、明朗。
已好久沒有這份閑情逸致來到野外，獨自領略自然風光，感受季節的嬗變了。一直以來，日常的瑣碎、工作的忙碌讓我們無暇顧及身邊的美景，腦子里想著趕路，看到的是遠處山頂上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或目標，對于沿途的美麗風景，我們從來都沒有時間欣賞。
然而人生是一條永不回頭的河流。多少良辰美景、平凡瞬間，若不用心體味，便會無聲從指縫間滑過，留不下一絲記憶，就像這秋日黃昏，身處的落葉飛揚的樹林。盡管佳節年年有，但畢竟年年不同，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我還能再走進這片樹林。
走出山林，晚霞已映紅天邊，粉紅色的薄云像帶子一樣劃過水藍的天際，晚風帶著清澈的涼意，隨著暮色浸染，在秋季將盡的時節能有如此亮麗的黃昏，我不由驚嘆起來。
我相信，很多年后，我仍會記得這個下午，記得在這片山林所體會到的平靜和恬然的幸福感覺。
□鐘壽軍
劉雪婷
2020-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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