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般流逝，忙忙碌碌中，一年時間已過大半，傍晚迎著夕陽的余暉散步，發現路旁的野草已有枯黃頹敗之相，偶然一瞥忽見草叢中一朵艷麗的“花兒”點綴其間，驚喜之余直奔近看，卻是一片紅彤彤的草葉，輕輕摘下這枚紅葉，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這是報秋之葉呀！
大興安嶺的夏天何其短暫，春日從枯草地中發現第一抹新綠的欣喜還恍如昨日，自然的美景還沒欣賞夠，怎的秋就這么急匆匆的趕來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ú輼淠疽餐艘粯樱洑v著四季輪回，年年歲歲花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今年這朵已不是去年的那朵。珍珠梅、小雛菊、貓爪花、雞冠花、鳶尾花……還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卻沒有感受到我的嘆息，只自顧在風中搖曳。路兩旁的稠李樹、山丁子樹的枝葉茂密，風穿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偶爾可看到結的一粒粒的小果。
不知何時喜歡上了花草植物，年少時是不喜的，也許是生活在山水之間對花草樹木早已習以為常，也或許是年少太輕狂，不懂得自然之美，不懂得草木之心。那時只顧遙望山外的天空，喜歡看飛鳥掠過長空，向往山外的世界，而忽略了腳下的土地上經年生長的草木。而今發現讓自己最踏實、最留戀的還是這片土地，最打動心靈的是看春草發芽，夏花盛開，秋葉飄落。
青春太美好也太短暫，幾十年光陰穿指而過，年少輕狂不再，我已步入人生的秋天。被生活磨去棱角后更喜歡獨處，在書中、在花草間尋求精神的慰藉。陶淵明說：“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而我卻是“久在自然間而渾然不覺矣”。一日，發現花盆中的小草居然開出了幾朵黃色的小花，雖然還沒有手指甲大，但在陽光照耀下開的燦爛，充滿生機。望著幾朵小花心內涌起一股暖流，被深深的感動著。“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堅強與軟弱的區別。再弱小的生命心中都有一個燦爛美麗的夢想。“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腦海中閃過這兩句詩來，仿佛醍醐灌頂般，忽然間徹悟了。
何為草木之心？純潔、干凈、清澈、淡然。草木之心是清凈之心。林清玄說：以清凈心看世界，以歡喜心過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軟心除掛礙。這樣的心境就是草木之心。而這個時代最稀缺的就是一顆純凈的心。
“你來與不來，我就在這里，不悲不喜”，這是草木之心。“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王維的這首《辛夷塢》初讀有一種寂寞之感，細細品來卻感受到一種自然之美，一種清凈之情。這也是另一種的“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春天的一粒種子，只要有足夠的營養，它都會努力克服惡劣的外部環境，最終生長成一株花草樹木。它只管生長，而不會去計較得失。你看那墻角里開放的蒲公英、山巖邊生長的小松樹，水泥縫里鉆出的車前草，每一棵都在向上生長著。都說草木無情，我覺得草木也是有情的，也是與人心靈相通的。有的植物在你故意折斷他的枝杈時，它會流下“眼淚”，有的甚至會因你無心打理而干枯死亡。種養的花草你若精心照顧它，認真琢磨它的習性，它必抱之以枝繁葉茂，花朵碩碩。紅樓夢里絳珠仙草不就為了還神瑛侍者的雨露而隨著下凡還淚嗎？故事雖然是杜撰的，但我想喜歡植物的人必是有著與草木相通的性情。
王陽明的《傳習錄》里有一則故事講王陽明與他的朋友到山中游玩，朋友指著巖石間一朵花對王陽明說：你經常說，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天下萬物都在你心中，受你心的控制，你看這朵花，在山間自開自落，你的心能控制它嗎？王陽明回答說：“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這段看似云里霧里的話說的是存在即被感知。即看見花時，感覺到了，花就存在；沒看見時，感覺不到，花就不存在。
讀過一則散文，作者在文章里說：“花用自己的凋落閃現出生的光輝，花是美的，人類在心靈的深處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熱愛自己的生命。人和花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都是短暫的，可他們萍水相逢了，不知不覺中我們會感到一種欣喜。”這也講的是存在與感知的關系。用現代話講就是“恰好你來，恰好我在！”
草木之心亦是自然之心，“草不謝榮于春風，木不怨落于秋天。”葉綠花榮是自然，葉落花謝也是自然。
中國古代先人很早就將大自然與人類生活聯系在一起?！对娊洝分懈鞣N花草樹木搖曳其中，各類鳥獸蟲魚活躍其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采采卷耳，不盈頃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參差荇菜，左右流之”、“野有蔓草，零露誏兮”……就連狗尾草，也被寫入詩章“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詩經》中關于草木的詩句是積淀了千年的美，是人與植物的對話，是人與自然相依相伴的寫照。
草木無言，草木有情，人與草木相生相伴。一棵棵樹木，一株株花草，生長搖曳盛開在我們必經的時光里。心有草木，你看得到一株小草送來的春信；心有草木，你聽得懂鳥雀鳴叫的歡喜。心有草木，花瓣里有詩香；心有草木，泥土中是坦蕩；心有草木，眉間自含清風；心有草木，腳下步步生蓮。
“云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一片紅葉引來無限遐思，我帶著這枚紅葉等著秋來，飄落，化泥。
□任鳳杰 韓易默
劉雪婷
2021-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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