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一夜之間，雪村被厚厚的雪覆蓋了。
太陽慢慢爬上山崗，依偎在乳白色天穹的懷中，裹著濃霧，仿佛一枚荷包蛋。
村落里的樹上掛著蓬松的雪團。屋頂的紅瓦都被雪蓋得嚴嚴實實，黃色的房子一行行排列在偌大的白色沙盤上。
雪霽后，青煙從煙囪冒出，雪村，于裊裊炊煙、在陣陣雞啼中被喚醒。鳥雀們跳躍在枝頭，啾啾叫著，從枝頭這端躥到那端；一會兒又從樹上飛到電線上；而后降落在大樹下，蹦蹦跳跳啄食地上的草籽，倘若有人從旁邊經過，它們便會“撲棱”一聲騰空而起，黑壓壓的一大群飛到半空中，漸漸成了黑點。
此時，家家戶戶的院子里響起了“沙沙”的掃雪聲，還有鐵鍬貼著地面刮雪的“嚓嚓”聲，伴著掃帚飛舞，地面的沙土地、紅磚步道便裸露出來。小村的人很勤快，院子里從不存雪，他們會用爬犁載著大柳筐或用雙輪小拉車把雪運到外面。直至晨光變亮，劈柴聲、抽井水聲、開門聲、牛羊的叫聲、拖拉機的啟動聲次第響起，這是雪村最優美的晨曲。
大雪過后，村里的壯漢們會扛著斧子和鋸，趕著馬車進山。女人們也開始忙碌起來，她們拉著爬犁，從菜窖里運回白菜、蘿卜和堆放在地里的土豆、卜留克，到糧店購物，再買回來糖塊、瓜子、冰磚、凍梨和凍魚等年貨。每隔幾日，院里的爐灶上都會烀上滿滿一鍋土豆、卜留克或是干菜葉子，屋子不時有人出來添柴火，查看鍋里的土豆是否烀熟，只見一縷縷煙霧慢慢在院子里隨風飄散。不知不覺間，氣溫越來越低，又到了立冬吃餃子，臘八熬粥喝，小年開始蒸饅頭和粘豆包，包大頭菜和酸菜餡餃子的日子了，村里人家便會將餃子端到院里凍起來，這也是孩子們對春節的渴望。
大雪駐足的日子，孩子們變得歡騰起來。身穿媽媽做的厚棉襖，腳穿棉靰鞡，即便臉凍得通紅，流著鼻涕，也會揮舞著鞭子興奮地在雪地上抽陀螺。大一些的孩子，把光滑的木板釘上兩根鐵絲，腳踏在上面滑冰。在這里，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盡情揮灑童年的歡樂。
要知道，雪村的夜晚更有神秘感，一股股飛上天空的青煙，讓人感受到濃郁的生活氣息，那“噼啪”作響的爐火里，煨著香噴噴的土豆和媽媽做的粘豆包，爐盤上，水壺滋滋冒著熱氣；一扇扇窗子透出的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夜行人見了從心底生出幾許溫暖，燈光里，有慈母溫情的飛針走線，有慈父講述的童話故事，更有孩子們幸福的歡聲笑語。
到了春節，雪村更添色彩。家家屋門、院門貼上了紅對聯，院子上空高高的木桿上掛著的形狀各異、以紅色為主調配以五彩穗的燈籠，在白雪的映襯下，鮮艷奪目。到了夜晚，那一盞盞紅色的燈籠，飄浮在深邃的夜空中，有乖巧的魚兒，有紅色的五角星，還有圓圓的紅柿子、活靈活現的鳥兒和綻放在夜空中五彩繽紛的禮花，漂亮極了。
歲月不居，轉眼又是冬。不知不覺離開雪村已有二十幾年了，雖然一年又一年如約飄落在雪村，可如今的雪村，除了門窗緊閉的空房子，已沒有炊煙升起的房頂了，有的只是屈指可數的住戶，再無當年那生機盎然的畫面和沸騰的生活了。
但在美麗的雪村，卻一直保留著我不甘忘卻的記憶。就像這雪花，飄呀飄，一直飄到歲月深處。（鐘壽軍）
劉雪婷
2022-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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