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A+ 大 張俊云
清晨醒來,我習慣性地觸摸臉頰,期盼臉上的紅腫能奇跡般地消退,然而,指尖傳來的觸感依舊粗糙,那高低不平的顆粒感和那脹痛的灼熱感,無情地宣告著過敏的頑固。駐足鏡前,臉上那兩團斑駁的紅依然刺目。
我遵循各大醫院醫生的建議,嘗試了各種藥物和藥膏,用涼水冷敷的冰涼觸感逐漸成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然而效果總是不盡如人意。每一次我滿懷希望開始新的療程,卻在連續的失望中愈發感到絕望,就像不斷涌來的巨浪,不斷沖擊著我的心理防線。
我首次經歷過敏是在2019年的冬季。那段時間,天空連降大雪,我連著三天在責任區清雪。有一天,清完雪回到辦公室時,我感到臉部發熱,我以為是凍著了并沒太在意。然而,第二天我的臉部就變得又紅又腫。經過治療,過敏癥狀雖然消失了,但問題的根源并未得到解決。每當冷風拂面,或是接觸到其他過敏原時,過敏反應仍舊不時困擾著我。
來到南方生活后,去年年末“過敏君”仍舊毫無征兆地造訪,再次擾亂了我平靜的生活。起初只是臉頰偶爾泛起紅暈,感覺有些燥熱,我誤以為只是平日正常反應,因此并未給予太多關注。然而,沒過幾天,泛紅區域逐漸擴大,腫脹也隨之而來,我的臉頰就像噴了辣椒水般灼熱且疼痛。不久,過敏癥狀又蔓延到眼睛,不僅紅腫發癢,還不停流淚,仿佛被膠水粘住,難以睜開。每當夜深人靜之時,臉上的刺痛如同烈火焚燒,被無邊的黑暗無限放大,本該沉浸于安寧的夢鄉,卻只能輾轉反側,滿心皆是崩潰與無助。
“這是過敏性皮炎,別名玫瑰痤瘡,你的病程太長了,需要耐心治療。”醫生的話在我耳邊回響。治療的過程漫長而艱辛,臉上的紅斑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剛離開不久又悄悄地溜了回來。抽屜里堆滿了各種藥膏,每一支都承載著希望,但最終都化為了失望。
屢次西藥治療無果,我開始把希望轉向中醫。中醫院候診大廳人來人往,患者們各自與疾病斗爭,而我,卻在與臉上的病痛抗爭。我按照專家的處方取了藥,然后漫無目的走在街頭。不知不覺中,我來到了金匱公園。在那里我偶遇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伯,他正專注地繪制一幅水彩畫,畫中的向日葵熱烈綻放。我注意到他的畫架上貼著一張字條:“心態好,一切就好。”
“姑娘,你的臉看起來不太舒服啊。”見我在旁邊觀畫,老伯放下畫筆,溫和地說。我下意識地別過臉去,他卻露出了微笑:“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是個登山愛好者,直到十年前那場意外發生,起初我也對命運感到不公,但后來我領悟了,既然無法改變現實,不如改變自己的心態。” 我怔怔地望著他,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畫布上,那些向日葵仿佛在向我招手。老伯繼續說道:“你看這些向日葵,它們永遠追著太陽轉,不是因為太陽永遠存在,而是因為它們選擇了向陽而生。” 那一刻,我忽然有所領悟。
在日復一日的痛苦煎熬中,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學著調整心態,不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惱人的病癥上。我告訴自己,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雖不會治愈一切,但它教會我們如何帶著傷痕生活,要學會與“過敏君”和平共處。
我在網上看到有篇文章說,過敏實則是身體發出的“我需要保護”的緊急求救信號。如此看來,過敏雖在當下帶來不適,卻并非全然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它就像身體給我的特殊“提示卡”,以別樣的方式提醒我應當更加關注自身的健康,重新審視并不斷調整生活習慣,學會如何精心呵護身體,收獲更為強健的體魄與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無法預知與過敏的戰役還會持續多久,但我知道,這個過程,不僅治愈的是身體上的病癥,也在磨煉我的心靈。每當內心感到沮喪時,我就會想起那位老伯的話。生活就像一面鏡子,你對它展現笑容,它便以笑容回應。心態好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正如無論黑夜多么漫長,黎明總會如期而至。這段與過敏斗爭的時光,終將成為我生命旅程中促使我蛻變與成長的寶貴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