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A+ 大吳芙蓉
夏初,我搭朋友小亮的車前往扎蘭屯看望母親,車行至柴河境內(nèi),我望見山坡上長滿了山杏樹,頓時興致盎然,提議去坡上看看。
小亮將車停好,陪我爬上山坡。這一坡的山杏樹雖不高大,卻棵棵枝干遒勁。多數(shù)杏花方謝,殘蕊間頂著豆粒大的青杏;有的小杏如米粒,尚在花蕊中悄然孕育;向陽處,有的青杏已有指甲蓋般大小。顆顆青杏鮮嫩飽滿,宛如新生的嬰孩,稚氣未脫卻生機(jī)勃勃。
“姐,快嘗嘗,可好吃了!”小亮遞過來一把小小的山杏。這杏尾部帶著紫紅色的木蒂,頂部綴著一絲細(xì)長柔韌的蕊,上面布滿細(xì)小的白色絨毛。
“就這么小一點,能吃嗎?”我看著他手中的小杏質(zhì)疑道。
“這可是好東西,我從小吃到大。”他執(zhí)拗地把那把青黃的小杏往前遞。
我拗不過他,只得接過他遞來的小杏。看著他一顆接一顆吃得津津有味,酸意刺得舌根發(fā)緊,仿佛口里已涌出酸水。卻聽他連聲說著“不酸,就是這個味兒。”我疑惑地拈起一顆小杏放入口中,做好了酸掉牙的準(zhǔn)備。我試探著輕咬,竟真的不酸,便放心咀嚼起來。小杏嫩生生的,尚未長出杏核,微澀中漾開酸酸甜甜的清香,恰似初春原野上青草混著樹脂的氣息。
氤氳在舊時光里的記憶不由自主涌上心頭。二十世紀(jì)七八十年代,林區(qū)物資匱乏,山中野果便是孩子們的美味零食。山杏初熟,我和小伙伴們便成幫結(jié)伙爬上山坡,將采摘的山杏裝滿口袋。喜酸的小伙伴一顆接一顆把山杏放到口中,直到酸倒牙才肯罷休。而我比較怕酸,只能拿起山杏,試探性地咬下一點點果肉,酸味便順著牙齒透過舌尖,滿溢口腔喉嚨,酸徹全身每一個毛孔。
等到山杏成熟時,果實綠中泛紅,酸味加重,果肉變柴,杏仁已被堅硬的果核包裹。這時的山杏不宜生食,母親便將它們放入鍋中,再加入幾粒糖精熬煮。煮好的山杏酸甜交融,質(zhì)地綿軟可口。記得兒時學(xué)校門口經(jīng)常有頭腦活絡(luò)的商販,在地上擺上一盆熱氣騰騰的煮山杏,5分錢便可買上一玻璃杯。兜里揣著零錢的小伙伴們爭相購買,偶有僅持2分錢的小伙伴,也會央求商販賣半杯熟杏給他。放學(xué)路上,捧著溫?zé)岬氖煨舆呑哌叧裕瑵M口生津,身心浸潤著純粹的滿足。山杏,就這樣承載著那個年代孩子們童年的歡愉。如今,超市里擺著黃澄澄的蜜杏脯,裹著糖霜的杏仁糖,可怎么也吃不出當(dāng)年的滋味。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山杏樹沙沙作響,恍惚間又夾雜著舊日里孩童追逐的笑鬧。我和小亮誰都沒說話,任憑那些散落在光陰里的碎片,隨著杏香在午后的山林中靜靜流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