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芬
我的母親離開我們近二十年了，但母親的笑臉、她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身姿還時時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使我永生難忘。
母親出生在河北一個偏僻的村莊，她的娘家比較富裕，我的姥爺當(dāng)時是村里一個受人尊敬的郎中，樂善好施、助人為樂的性格讓他贏得了好名聲。也就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姥爺在給人看病的途中被土匪開槍打死在馬車上。
意外的變故，打亂了母親原本的生活，也改變了母親的人生。母親的哥哥和孩子先后餓死，姐姐也因為難產(chǎn)而死去，在接連痛失親人的打擊下，母親離開了傷心之地。
我的父親家庭十分困難，父親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然而，父親的兩個嫂子不幸染上了傷寒，在那個食不裹腹的年代，哪有錢治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離開了人世，留下了四個幼小的孩子，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有個本家的奶奶因為無兒無女，看父親老實且又勤勞能干，便認父親做了養(yǎng)子，可有誰愿意嫁給這樣的家庭呢？
17歲那年，我的母親走進了這個家庭。剛一進門，母親就肩負起了伺候老人，照顧四個孩子的責(zé)任，而她自己的孩子也相繼出世。這樣的一家人，吃飯成了讓人頭痛的問題。于是，母親每天天不亮就外出尋找可吃的東西，樹葉、野菜，什么地里種的、路邊長的，凡是能充饑的“食材”，她都用瘦弱的肩膀和那三寸金蓮的小腳一點一點運回家中，在那個餓殍遍野的年代，因為母親的艱辛付出，一家人終于渡過了難關(guān)。
母親的孝順是出了名的。從母親嫁給父親那天起，直到我奶奶86歲去世，我們一直生活在一起。50多年來，她從來沒有讓奶奶生過氣。冬天被窩冷，母親總是用自己的身體捂熱了才讓奶奶躺下；夏天有蚊子，母親都是用扇子為奶奶驅(qū)趕蚊蟲、降溫，我們也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孝敬奶奶。奶奶在我家十分有威望，大事小情都是她作主，母親在奶奶在世的幾十年里始終任勞任怨。
母親對待孩子十分有愛心和耐心，從來沒有打罵過我們。特別是對過早失去母愛的大娘、二娘家孩子更是憐惜有加，有好吃的東西想著讓他們先嘗，有新布料也想著先給他們做衣服。那時家家戶戶都沒錢，而且物資奇缺，母親卻始終把這些孩子視為己出，也得到了孩子們的尊重。記得有一年，母親拿著我和堂姐打下來的槐樹豆換回了幾尺小花布，給我倆做了花棉襖，第二天，我就穿著花棉襖興匆匆地上學(xué)校了，因為天太冷，我烤火時將棉襖袖子燒焦了，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母親知道。可母親得知后并沒訓(xùn)斥我，只問我胳膊燒傷了沒有，并安慰我說，過幾天雞下了蛋，賣了錢買花布再給換個新袖子。
母親是左鄰右舍心目中最善良、最熱心腸的好人。誰遇到不開心的事都愿意找她傾訴，誰家有困難都愿意找她幫助。母親心靈手巧，做得一手好女紅，十里八村的人都要找她裁剪衣服、取鞋樣。夜深人靜時，母親在油燈下縫補衣服的情景，已永遠定格在我的心中。
我的父母都不識字，吃盡了沒文化的苦頭。父親給生產(chǎn)隊養(yǎng)牲口，一天到晚才掙十個工分，農(nóng)忙時母親下地干活，我們姐妹幾個放學(xué)也給生產(chǎn)隊割草，到年終一算才3400分。父親老實，只能忍氣吞聲，母親就鼓勵我們好好讀書。因為家里沒有條件供我們上學(xué)，母親就憑著東拼西湊、辛勤勞碌擠出那微薄的學(xué)費，努力讓每個孩子都能接受教育。我們姐妹兄弟8人，除了二姐讀書少，最低的都是初中畢業(yè)。有成為醫(yī)生的、有成為教師的、有的當(dāng)了國家干部、也有成為工人的，我們讓母親為之欣慰與驕傲，也為祖國的發(fā)展盡了綿薄之力。
有一件事讓我至今難以忘懷。記得有一天晚上，二姐說要給母親洗洗腳，母親答應(yīng)了，當(dāng)二姐將母親的腳放在盆里的時候，才第一次看到三寸金蓮的真實“面目”，除了大腳趾是自由的外，其余的四個完全窩在腳心里，腳趾被折斷了，腳趾甲也長到了肉里，母親就是以這樣一雙小腳支撐著一家人的生活，這是怎樣一個剛強的女人啊！
在我的意識里，我的母親沒有離開過我們，她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我常常想，母親要是能享受一下現(xiàn)在的生活該多好呀！相信母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為我們的幸福生活而喝彩，一定會為祖國的日益強盛而驕傲。
我感謝母親，在她身上有許多閃光點，這些閃光點匯聚成光芒，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并且永遠照耀著。
凌鶴聞
2021-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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