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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大大黃是一只流浪狗,它和另外一只體型、年齡相仿的白狗一起來到我家。父親不喜歡狗,拿起一根木棍追打兩只狗,狗躲到倉房的柜子底下不出來了。母親說:來貓來狗,越過越有,于是又拿了剩飯剩菜喂它們,兩只狗就更不走了。
兩只狗剛來的時候還沒長大,他們淘氣頑皮,又充滿活力,常常跑到垃圾堆上叨回一兩只破皮鞋和破帽子之類的東西,在院子里撕咬拉扯,耍上半天。當然,兩只狗也不是只往家里撿垃圾,白狗還撿回過一部沒有電池的手機,顯然也是被人家丟棄的,還有父親掉到菜地里的鑰匙,也是狗找到叼回來的。
有一天,我剛把洗完的衣服晾在外面,兩只狗就將衣服從晾衣繩上拽下來撕扯,氣得父親又操起那根木棍,嚇的兩只狗從板杖子下面鉆出去跑了。
晚上,黃狗回來了,白狗卻再也沒回來。
父親說白狗聰明機靈,他是想把黃狗嚇走,留下白狗,想不到卻把白狗給嚇跑了。
白狗跑了,這時我才仔細端詳黃狗,發現黃狗其實比白狗更好看。它身材修長,棕黃色的毛不長,但光滑亮澤,沒有一點雜色;它的目光很真誠,柔柔的,還帶著一點憂郁;它很溫順,從不沖著家里人亂叫。當時,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大黃”。
大黃很規矩,剛出鍋的饅頭放在門口,大黃趴在那兒,眼睛盯著冒著熱氣的饅頭,你不給它,它絕不會偷吃;給大黃煮好的食物放在臺子上,它只要抬起兩只前爪就能夠得到,但只要你不給它,它就不吃;我晾在外面的衣服,它也再沒從晾衣繩上拽下來過。
大黃很忠誠,我若是回家晚,它只要聽到我的腳步聲,就會從板杖子下面鉆出去迎我。它走路很輕,有幾次我并不知道它跟在我身后,它看我沒理它,就用爪子拍我的腿,我的褲腿上常常留下它的爪印,盡管如此,我仍然對它默默地陪伴感動不已。
大黃是條母狗,它第一次產崽是在寒冷的冬季,母親怕小狗崽受凍,在狗窩上蓋了層厚厚的毛氈,又蓋了塑料,捂得嚴嚴實實,結果狗窩不透氣,小狗生了虱子,陸續都死了。
那個冬天很冷,自從小狗死了以后,大黃就沒回過窩。晚上,它就趴在院子里的磚地上,母親見大黃不回窩,就把蓋在狗窩上的那塊毛氈拿下來,鋪在大黃趴的地上。早上,大黃身上一層白霜,大黃寧愿在外面凍著,也不回傷心的狗窩。
大黃第二次產崽的時候天氣已經暖和,園子里的雪化完了,四只小狗崽也出窩了。小狗崽呆頭呆腦,憨態可掬,扭著胖胖的身子,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相互追逐,特別招人喜愛,大黃和四只狗寶寶嬉戲玩耍,看狗寶寶的目光充滿了母愛的柔情,那些日子是大黃最開心的時候。
四只狗寶寶一天天長大,膽子也越來越大。有一天中午我們正在吃飯,四只小狗崽從板杖子下面鉆出,跑到外面的垃圾堆上去了,只一頓飯的工夫,跑出去的四只小狗崽就回來一只,另外三只不知道在垃圾堆里吃了什么東西,都死在外面了。
大黃一天之內痛失三子。大黃絕食了,趴在院子里不吃不喝。我心疼大黃,蹲下去輕輕摸它的頭,它睜開眼睛看著我,眼里溢滿了悲傷,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大黃一動不動地趴了三天,第四天,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它爬起來了,寸步不離地跟著小狗崽,對它百般呵護,原來大黃是怕再失去它唯一的孩子。
偏偏那只小狗崽生性涼薄,乖戾頑劣。我時常看見大黃追上要跑出去的小狗,并堵住唯一的出口,狗崽子卻怒目圓睜,露出鋒利的牙齒和大黃對峙,它還多次撲向大黃,和大黃撕咬,有一次甚至把大黃的腿咬出血了。母親告訴我時,我沖出屋去操起一根木棍扔向狗崽子,大黃見我打它的小狗,跑過來擋在小狗前面。大黃性情溫順,從未對我們亂叫過,盡管我用木棍打了它的孩子,它也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四年前,父母搬到外地居住,走之前沒有為大黃找到可心的去處,就決定把大黃放出去,還它自由。但我們還沒搬走,大黃也不肯走,沒辦法,母親只好把大黃托付給買我家房子的那家人,跟人家說了大黃的種種好處,就是希望他們能善待大黃。
我把父母送到居住地安頓好,從外地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老房子,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狗叫,但不是我家的大黃。我推開大門,這家的女主人也出來了,我說來看大黃,她說大黃跑了。
后來聽我家的老鄰居講,我們搬走之后,新房主忙著收拾房子搬家,一直沒有喂過大黃,兩條狗餓得不是好叫。就在新房主搬家的那天,也許是人多受到了驚嚇,兩條狗跳出狗窩,跑到菜地里瘋了一樣地亂串,房主怕狗踩了剛長出來的菜苗,掄起一根木棒就朝大黃打過去,餓了那么久的大黃,又挨了重重的一棒,大黃都沒有掙扎一下就死了。
大黃為我們而來,它對主人付出了忠誠、責任與愛。我家搬走了,大黃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沒有了主人的關心與疼愛,大黃失去了平凡又尋常的生活。我們懷念大黃,大黃,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