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愛華
聚會結束時,已近午夜,街上的霓虹仍不知疲倦地在閃爍。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紛紛揚揚的雪花在五光十色的燈影里輕舞,他們不緊不慢地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忽然她腳下一滑,趔趄著險些摔倒,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無意中攥住了她的手。“你的手還是挺胖乎,哦,我是說還挺有肉的。”他有些語無倫次。她輕笑,沒有掙脫,也沒有說話,指間傳來他的溫暖,一如當年。是的,那段與如今隔著太久遠時光的當年。
他喜歡她,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初夏的某一天,外地轉學回來的她一襲紅衣,領口還有個小小的蝴蝶結,她略帶羞澀地站在講臺上做著自我介紹。自此,她就烙在了他的心里。那個青蔥少年把自己的小心思都藏在對她默默的關心和照顧中。在他心里,她就是驕傲的公主,他只敢遠遠地看著她如花的笑靨,看著她和同學們嬉鬧玩耍,生怕自己一走近就會驚擾了她所有的美好。終于走過了青春歲月,那一天,她注意到了塵埃中的他,第一次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歡喜得快要瘋掉了。那年,他們二十歲。
彼時,他最喜歡的就是拉著她的手在無人的鐵軌上沒有目的地漫步,走累了,就隨意坐下,對著路軌兩旁盛放的野花,看云卷云舒、夕陽西下。他說,最愛看晚霞光暈籠罩中的她,整個人都在發著光,漂亮極了。他還喜歡擺弄她涂著玫紅色甲油的長指甲說,這個顏色可真漂亮。還有很多次,他們并肩走在家鄉的路燈下,任那昏暗的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對她,他心細如發。她玩游戲,他就把她最愛吃的甜瓜削皮去籽,切成小塊,一勺一勺喂給她吃。他常常滿心歡喜地憧憬著他們的未來。他說,以后要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柴米油鹽的瑣碎都交給他來負責。他一心一意地寵她,恨不得把他認為最好的都給她。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所有的關愛,也恣意的展現著自己的刁蠻任性,時不時就要耍耍小脾氣。人總是這樣,輕易得到的東西大多不會珍惜,非要等到失去后才會明白擁有的珍貴。當然,這個道理,多年以后,她才明白。
她的手依然被他握著,只是這中間已經隔了萬水千山。方才席間她與同學們推杯換盞,始終淺笑盈盈,一如當年那般光彩照人。只是,往日那個任性的女孩眼睛里已經有了太多的故事,臉上也多了歲月的痕跡,早年的刁蠻早已蕩然無存。此刻,他多想擁她入懷,細嗅記憶中曾經令他魂牽夢繞的淡淡發香,只可惜,她的柔情早就已經不屬于他。
“如果,我們能一直在一起……”他眼神暗淡,幽幽地說。
“沒有如果。”她打斷他,輕聲說到:“如果有,說不定我們的日子會過成一地雞毛,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一直念念不忘不是嗎?真的在一起,也許我就會變成那抹讓人生厭的蚊子血。”
看著沉默的他,她繼續說著:“有些事錯過了就錯過了,或許,最好的就在身邊,我應該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對過去來說,即使有些許遺憾,但偶爾想起,能會心一笑,這就足夠了。”
她抽出了手,抬頭微笑注視著他,“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他若有所思,目送著她上了樓。電話響起,他拿起手機,心頭涌起一股細細的暖流。“是,在路上了,馬上到家。”他柔聲說到。
他好像從未如此時這般清晰地知道,在這個車水馬龍的都市里,萬千燈火之中,有一盞燈屬于他,并且是只屬于他的溫暖的光,會一直陪伴著他,走過這人生的漫漫長路,無懼風雨,不畏將來。記憶中的那份美好就珍藏在心底深處吧,那份曾經的愛,只適合,也只能,成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