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瑾潔
天剛蒙蒙亮，耿大爺就問耿大娘，我今兒上街去買小豬崽兒，你跟去吧？耿大娘頭也不抬地說，我才不去呢，今兒電視里播劉三姐將赴天津告狀，到底贏不贏，我還得看呢。可劉二姐死的太冤啊，說著潸然淚下。耿大爺看見老婆子用袖子擦拭眼淚，就轉(zhuǎn)過身，把耿大娘頭天晚上剝出的大半袋子花生米往獨輪車上一放，嘀咕一句，那你陪著她們掉眼淚吧，我去趕集了。
耿大爺走后，耿大娘就開始烀豬食，等喂完豬，也快到中午了。這時，耿大娘猛然想起了劉三姐告狀的事，一溜小跑就進了堂屋，來到電視跟前，伸出拇指按下右下角的按鈕。平時開關(guān)電視都是耿大爺?shù)氖拢⒋竽镉浀茫⒋鬆敯匆幌拢娨暰陀腥肆耍豢矗侔匆幌拢艘幌伦泳蜎]了。可今兒也不知咋的，耿大娘連按了四五下，電視像是欺生似的，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耿大娘看著沉默不語的電視，茫然不知所措，心里埋怨，死老頭子咋今兒趕集呢？暗地里也怨起自己，誰叫自己太懶，光讓老頭代勞呢，按個開關(guān)都不會，想到這里，更著急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修理電冰箱、電視機，洗衣機，高壓鍋，煤氣灶……”的吆呼聲，耿大娘一聽，手里立時像抓住了一棵救命草，拔腿就往外趕。
她趕緊來到門口大路上，對著已拐進巷子的背影喊道，修電視啦！隨著喊聲，一前一后從巷口里走出兩個推著車子的中年男子，前面的倒嘴甜，離老遠就大聲打招呼，大娘，您老的電視機不能看了。耿大娘隨聲應(yīng)和，昨天看著還好好的，咋今兒說看不了就看不了了。
跟著耿大娘進了家，有點禿頂?shù)哪凶泳兔χ呐娨暎莞邆€子，就是剛才跟耿大娘打招呼的這位，開始在旁邊當(dāng)助手，不是遞鉗子，就是拿扳子，空蕩的時候就幫忙擺乎天線，擺著擺著，電視猛不丁有了雪花，他就趕緊招呼耿大娘說，大娘你來看看，看這樣行不？耿大娘站著看了好大會，扭頭問瘦高個，咋看得不如先前清楚？還沒等瘦高個吱聲，那個禿頂把頭從電視機后抽回來站直身子，對耿大娘說，大娘，有個插頭活動了。瘦高個說，那還不給大娘換個好的，省得看不清楚。說著就走了出去。
禿頂連聲對著耿大娘說，大娘，俺這就給您換，一定給您老換最好的。說著便從褂兜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包裝盒，舉到耿大娘眼前說，大娘，這是純?nèi)毡具M口的，咱國內(nèi)生產(chǎn)不出這么好的，保您用上十年八年不再壞的。價格也不貴，才15塊錢。還沒等耿大娘說話，他就忙不迭地探身去安。可還沒等下下腰，手機響了。
禿頂雙手都是黑灰，他就伸出一個手指點了免提，里面說，是朱散吧？他俯下身子連連說，是我，是我。里面說，今天中午李魁的兒子結(jié)婚，你得來龍云賓館喝喜酒啊。禿頂身子一頓，滿臉不高興地說，李魁這個家伙咋事先沒跟我說啊？！里面哈哈哈一笑，說，這可不能怪他，早就囑咐我給你打電話了，這不是事忙給耽擱了嗎，你快來啊。禿頂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但嘴上還是忙著應(yīng)聲道，好的，好的，我正給大娘修理電視呢，修完我就去。
手機掛了，瘦高個從外面走了進來，禿頂說，王三剛才來電話了，跟我說，李魁兒子今兒結(jié)婚，讓中午喝喜酒呢。瘦高個嘿嘿一笑，這是好事啊，我也跟你去。說著手就往兜里掏，掏出一大把零錢，連忙問禿頂，你兜里有整錢嗎？禿頂掏出的也是一大把零錢，嘴里還不停地嘀咕著，這可咋辦？隨禮咋能用零錢，拿出還不讓親戚朋友笑話死？這可咋辦？
站了老半天的耿大娘這才明白眼前的事來，便問禿頂，你得隨多少錢？禿頂趕緊說200。耿大娘說，你零錢夠吧。禿頂數(shù)起錢來。瘦高個也數(shù)起了錢。結(jié)果，禿頂220，瘦高個190。
耿大娘一聽他們的錢數(shù)超過400，就說，前幾天，我家老頭子賣了玉蜀黍，俺家剛好有400元整錢，要是你倆信得我老太婆，俺這就把整錢給你們。禿頂連說了好幾聲謝謝，瘦高個給耿大娘鞠了個躬，趕緊去拿10塊錢了。
耿大娘給禿頂換完錢，他手機又響了，說是他們?nèi)币唬柚矚馔鎺兹β閷ⅰ４藭r，瘦高個拿著錢走了進來，說是200，并讓耿大娘點點。耿大娘點完，就把兩張百元紅票遞給了瘦高個，瘦高立馬接了錢，禿頂和他說了打麻將的事。瘦高個一聽，那你趕緊去，說不定能贏回禮錢。禿頂一聽，馬上要走。瘦高個說，打麻將得有零錢啊，禿頂一拍腦門，我咋把這茬給忘了。說著，就掏出兩張紅票遞給耿大娘說，老人家，還得麻煩您，再換過來吧。
耿大娘見他是從剛才裝錢的兜里掏出的，二話沒說，就把剛剛收拾好的那兩把零錢拿了出來，并不忘問了聲瘦高個，你還換嗎？瘦高個先是不想換，后聽禿頂說換著打，就不大情愿地換了回來。
隨后，兩人走了，離老遠，耿大娘急忙問道，電視修好了嗎？禿頂頭也不回地連聲說，修好了，修好了，老人家你快去看戲吧。耿大娘回到家，再開電視，電視還是沒有動靜，她趕忙去找那兩人，哪還有他們的蹤影。就在耿大娘懊惱沒開電視看時，耿大爺回來了，耿大娘趕緊問他咋把電視機弄壞了。耿大爺說，我沒弄壞啊，說著，按下電源按鈕，再按下電視開關(guān)，電視里劉三姐正聲淚俱下地訴說著劉二姐的冤屈。
耿大娘啊呀一聲，趕緊把400元鈔票拿給耿大爺，耿大爺舉到頭頂，對著陽光看了半天，又抖抖聽下聲音，嘴里連聲說，這不是人家給玉米錢嗎，心里卻暗暗叫苦，老婆子啊！我整個夏天的辛苦錢都讓你敗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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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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