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圖個啥,能賣幾個錢啊?”這天,老兒子小剛又再說李大發。
“下雪天還去,不怪孩子們說你,這要是閃了腰,摔折了腿咋辦?”老伴也帶著生氣的語調在旁邊幫腔。
“我也沒用你們幫我,管我干啥?”李大發一聽都沖著他來了,忍不住回了幾句。
小剛一生氣午覺也不在父母這睡了,緊隨哥哥大剛出了門。
大剛的性情可比小剛好多了。父親到早市擺小攤兒,小剛說了好幾回,大剛一直沒說什么。這會兒看見弟弟出了門,開口道:“你也是的,咱爸這么大歲數,你沖他喊啥。”
“你說,咱爸不缺吃不缺喝的,天天擺那小攤干啥?同事們都說我,咱爸一夏天賣那倆錢兒也不夠我一‘炮’放的!”聽了這話,大剛“噗嗤”笑出聲來。“這倒是,可咱爸也是呆不住的人,就當望風景了!”大剛說。
“望啥風景?我非得讓他賣不成!”小剛氣呼呼地甩開大剛徑直走了。
說起李大發擺攤這事,可有兩年了。前幾年,林區實行棚改政策,左鄰右舍扒舊房、換樓房。家家戶戶都往外扔東西。李大發站在胡同口,看著大家扔東西直嘆氣:“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東西都扔了!”
見他說這話,鄰居就問:“李大爺,這東西你能用上嗎,你能用就給你!”
李大發實在不忍心這些東西變成“垃圾”,看見好的就收回來。一來二去,李大發家成了“舊物收購站”,種地用的三齒耙、鋤頭、皮桶子都有。有個小商店搬遷,一些壓箱底集滿灰塵的盤子、碟子、奶嘴兒、膠皮兒童玩具都給他送來了。
東西多了,李大發也消受不起,但是扔了還覺得可惜。李大發就想,這東西也許有人找還找不到呢,干脆到早市上擺攤去。一旦誰能用上,也是物盡其用!
可擺了些日子,李大發的攤位卻無人問津。
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自己冷冷清清的攤位,蹲在街邊的李大發想,現在的人真是變了,這明明能用的東西,咋就沒人識呢?
一天,一對母女倆從旁邊經過,看上一輛小童車,母親剛要問多少錢,還沒等李大發說話,旁邊的女兒就拽她媽胳膊。“媽,別問了,咱上網買一輛,也不貴!”這把李大發氣的,真想說,我不要錢,你能用就行,可一想女孩那話,他又咽了回去。
不過,李大發也有高興的時候。一次,一位大媽看上了刨地的三齒耙。兩輪討價還價,最后大媽給了10元錢。螞蚱也是肉,李大發挺高興,這比白放著強。為這,李大發興奮了好幾天。
自從李大發賣了點小錢后好像上癮了。開春剛有人到早市出攤,他也緊跟著擺上了。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場小雪,大清早天冷路滑,李大發收攤時不小心扭了一下腰,才惹來了家人的奚落。說歸說,氣歸氣,這點小傷阻擋不了李大發的腳步,第二天一早,他又擺攤去了。
那天,李大發跟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攤位前,遠遠看見一胖一瘦兩個年輕人朝他這邊指指點點,還交頭接耳說著什么。李大發正納悶,兩個人就到了跟前。他倆蹲下身來,這個拎起一個小酒盅,那個端起一盞小燈籠,問:“大爺,您這個怎么賣?”李大發一看來了主顧,忙不迭站起身來,一一做介紹。
“不錯啊,也不貴,挺好玩兒。”胖子說。
“還行,關鍵這些舊東西挺少見啊,說不定有收藏價值!”瘦子說。
李大發連忙說:“這些都便宜,鋼口這么好的菜刀,商店都賣好幾十呢!”
“是啊,大爺,你這些東西我們都挺喜歡,很多家里也能用上,這樣吧!你看這一堆,還有這筐里的,我們都要了,給你500塊錢,都賣給我們咋樣?”胖子和瘦子一唱一和,跟李大發講起了價。
李大發沒想到這兩個人要包圓,不過這500塊錢可不多,李大發有點猶豫。
“大爺,給你500不少了,要不你還得接著賣,我們都要了,你也不用費勁擺攤了!”胖子、瘦子好像注意李大發很久了,句句點中李大發的“軟肋”。
“也行,老李,你這些東西白給我,我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賣點就不少!”“沒想到老李頭兒這點東西還真有人買!”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地起哄。
李大發想想也是,自己出來擺攤毛算兩個年頭了,這二年卯大勁賣出去百十塊錢。“得得得,成交吧!”李大發一副萬般無奈的樣子。
胖子和瘦子看李大發松口了,麻利地交錢裝貨。李大發接過胖子遞過來的錢,仔細揣進棉襖內側的口袋,還用手捋了捋,從身后一塊石頭底下拿出裝貨的編織袋,幫兩個年輕人裝貨。
裝完車,李大發輕車簡從,售罄回家了!
聽說李大發賣出去不少舊貨,老伴中午特意給李大發炒了兩個小菜。兒子們沒回來,李大發從床底下掏出來泡中藥的酒瓶子,破天荒地給自己斟上一小杯,邊品酒邊仰著頭沖著老伴說:“我就說嘛!早晚有人識貨,這不說賣就賣出去了?”
其實,李大發高興,兒子小剛更高興。這天中午,在一家小飯館,小剛正和早市上的一胖一瘦兩個人喝酒呢,只聽小剛醉眼朦朧地說:“請你們喝點酒咋地,這錢就當我一‘炮’放了,我高興。”
□何康紅